疫情发生后,社会上对吃蝙蝠的行为掀起了一场大批判,即使科学家们说实际情况可能不是因为吃蝙蝠所致。毕竟人们需要一个简单通俗的发泄方式。
确实,在中国的某些地方的确存在吃蝙蝠的现象,不少古书也记载蝙蝠及其粪便有养生和药用价值。但我们先冷静思考几个问题。
记载的能吃是否是鼓励吃,这些功能是否只有这一种材料能够实现?史上所说的药食同源更多的是指“食物可以做药”,在古代医疗资源不充足的情况下,发掘日常生活食物的药用价值,强调食物的营养、药用属性对健康的影响,而不是鼓励吃野味。就如同科学家们研究表明尿液可以喝,在一些户外极端环境下探险家们会通过喝自己排出的尿液补充水分,但这是否意味着科学家的这项研究表明为了节约用水我们应该多喝尿?
多喝热水就是最简单的养生
一些地方食用蝙蝠是否是常态?吃蝙蝠的现象在国外见于非洲(如几内亚、尼日利亚、刚果、坦桑尼亚等)、东南亚(如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太平洋诸岛(如关岛、帕劳、新几内亚等)等地区。不难看出,存在吃蝙蝠现象的地区主要在热带。蝙蝠是一个大类,各种蝙蝠也有区别,当地的蝙蝠往往是个头较大的狐蝠,它们的头部更接近犬科动物。许多狐蝠以水果为食,又称“果蝠”。体型较大的狐蝠,翼展可达两米,体型大也意味着它们更容易成为人类的食材。某一地区的人类食物来源往往与他们获取这些食物的成本有关,如果这些地区到处是蝙蝠,甚至专门养殖蝙蝠作为食物,那这和我们一些农村家庭养鸡吃鸡肉有什么区别呢?
古籍中虽然记载了这些功效,但我们清楚,古籍上的记载未必都是对的,这是常识。古人的认识有局限性,时代也在发展,不可能一切都还与古时一样。我们都说对待传统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一些人对许多传统的东西嗤之以鼻,却唯独对这一部分记载视为真理,这是谁的错呢?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
现在,来看看古书都是怎么记载的。
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山海经·北山经》记载了一种叫“寓”的动物,称其“状如鼠而鸟翼,其音如羊,可以御兵”。清代的郝懿行认为这种状如老鼠、长有鸟翼的动物便是蝙蝠。
现在对《山海经》的解读有多种,有一种看法认为《山海经》记载了林林总总的奇兽异鸟,以及食用这些奇兽异鸟的效用。《山海经》中所记食用后的功效,主要是从养生、药用或辟邪的角度出发的。书中说“寓”这种动物“可以御兵”,结合《山海经》全书的文例,“可以御兵”往往是就食用效用而言的,指吃了可以抵御刀兵的伤害。
《山海经》中记载了不少“珍奇异兽”
西晋崔豹的《古今注》记载:“蝙蝠,一名仙鼠,又曰飞鼠。五百岁则色白脑重,集物则头垂,故谓倒挂鼠。食之得仙。”说的是五百岁的蝙蝠是白色的,由于头重脚轻而喜欢倒挂,吃了可以升仙。蝙蝠别名“仙鼠”,便与此有关。
古人以为蝙蝠是会飞的鼠,或者是成仙的鼠。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它们的头部相似。而“会飞”的意义在古人眼中也不一般,人成仙了会飞,鼠成仙了也会飞,合情合理,蝙蝠便被视为仙鼠。
加之鼠类在古人眼里也是长寿的生物。因为它们繁殖能力强,古人又无法分辨它的辈分,成天见着长着胡须的鼠,便称其为“老鼠”,以为长寿。自然,长寿又成仙的老鼠成了蝙蝠,蝙蝠就是养生的代言人。
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记载:“千岁蝙蝠,色白如雪,集则倒县(悬),脑重故也。……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四万岁。”则说千岁的蝙蝠是白色的,风干之后研磨成末,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东晋郭璞的《玄中记》有类似的记载:“百岁伏翼,其色赤,止则倒悬。千岁伏翼,色白,得食之,寿万岁。”“伏翼”是蝙蝠的别名。据此,百岁的蝙蝠是红色的,千岁的蝙蝠则是白色的。
《太平御览》卷九四六引《水经》:“交州丹水亭下有石穴,甚深,未常测其远近。穴中蝙蝠大者如乌,多倒悬。得而服之,使人神仙。”谓食用该洞穴中的蝙蝠可使人超凡。
可见,食用传说中的白蝙蝠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升仙。在古人的观念中,白色的动物是祥瑞。白蝙蝠是高冷的仙物,李白有诗云:“常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白居易亦有诗句:“千年鼠化白蝙蝠,黑洞深藏避网罗。”(《山中五绝句·洞中蝙蝠》)“八仙”中的张果老,传说其前身是白蝙蝠。
非变异的白蝙蝠确实存在,图为洪都拉斯白蝙蝠
在实际的功效方面,古人确实认为蝙蝠及其粪便有其特殊的药用价值,李时珍在《本草纲目·禽部·伏翼》中便总结了它们的各种药用价值和服用方法。
相关记载有如吃蝙蝠可以治疟疾。《太平御览》卷九四六引范注《治疟方》:“蝙蝠七枚,合捣五百下。发日鸡鸣服一丸,乩晷一丸。遇发,乃与粥清一升耳。”
如吃蝙蝠可以治耳聋。现藏法国的敦煌写卷《五藏论》云:“天鼠煎膏巧疗耳聋。”“天鼠”即蝙蝠。
再如吃蝙蝠可以治眼疾。可能成书于汉代的《神农本草经》载:“(蝙蝠)主目瞑,明目,夜视有精光。”《艺文类聚》卷九七引魏晋时期的《吴普本草》:“伏翼或生人家屋间,立夏后阴干,治目冥,令人夜视有光。”说的是蝙蝠风干之后可以治眼盲,尤其是可以增强人的夜视能力。
蝙蝠的粪便被称为“夜明砂”,它还有“天鼠屎”“石肝”“黑砂星”等名称,据说吃了可以清肝明目,治疗疟疾以及夜盲症等眼疾。
我们要注意,中药材从原材料到成药需要经过炮制。南北朝时就有关于中药炮制方面的著作《雷公炮炙论》问世,其中记载了许多炮制方法。炮制的目的是祛除一些材料中存在的毒性,有时还会改变其外形。因此,有时直接用原始材料的荒诞不经来讽刺中药材是没有道理的。
有一说一,我也没强调这些药都是有效的。
蝙蝠及其排泄物(类似的中药还有野兔的粪便望月砂、家蚕的粪便原蚕沙、麻雀的粪便白丁香、鼯鼠的粪便五灵脂)进入中国人食谱或药典的基本原理是:蝙蝠寿命长,所以吃了长寿;蝙蝠在夜间飞行,所以吃了它的粪便可以增强视力;蝙蝠是仙物,吃了成仙(有一说一,人死成仙也是合理的)。若以此类推,蝙蝠对冠状病毒在内的许多病毒免疫,食用蝙蝠也可以获得相应的超能力——但这显然并不靠谱。我们现在也知道许多种类的蝙蝠的视力并不好(属于大蝙蝠亚目的狐蝠则视力极佳),它们主要依靠声呐系统进行回声定位,想通过蝙蝠提高视力无异于缘木求鱼。
但古人会有这种想法,皆因交感巫术的思维。从《山海经》到后世的数术书或医药书都不乏此类巫术思维。如《山海经·西山经》记载了一种叫“蓇蓉”的植物,吃了它便会不孕不育,而这来源于它本身不结籽——不结籽和不孕不育是相似的;再如《山海经·西山经》记载“鸟多赤鷩,可以御火”,畜养赤鷩之所以能抵御火灾,正是因为它的羽毛鲜红似火。倘若我们真能研究出蝙蝠特殊免疫能力并应用于人体健康,那也是一件幸事。
通常情况下,吃蝙蝠并不构成普遍现象。我们现在能摘录出古籍中记载的所谓野生动物的药效在记载中也不是普遍现象。野生动物在食疗名单中所占比重甚小,唐代《食医心鉴》,169种食材中,野味只有14种,占总数8.3%。又如食疗的扛鼎之作《食疗本草》,野生陆地动物禽类有羚羊、虎、狸、獐、豹、兔、獭、狐、麋、鹧鸪、野鸭、豺、八哥、雉、鹑、鸱、鹧鸪、鸳鸯、貒、慈鸦、雀,占《食疗本草》食材总数7.7%,除了比例小之外,食疗书籍在阐述药性时候也没有给与这些野味特别的关注。而且现在人们又一次有了教训,再吃野味无疑是一种犯罪行为。
在古时,国内个别地区,蝙蝠被作为一种食材看待,以岭南较为典型,这不得不承认。此地区多山洞,适合蝙蝠生存。宋人苏轼被贬岭南时曾写下“土人顿顿食薯芋,荐以薰鼠烧蝙蝠”(《闻子由瘦儋耳至难得肉食》)的诗句,说的便是岭南人“烧蝙蝠”的饮食习惯。但客观的说,这倒是一个好习惯,如果一定要吃,一定要烤熟消毒。
吃货苏轼被贬了关注点依然清奇
有好事的网友翻出贝爷的《荒野求生》视频,发现什么都敢吃的贝爷,面对蝙蝠,硬是生火烤了几个小时才敢下口。